经验的魂灵

楔子

今天有那么一瞬间，我第一次觉察到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经过如下，以备日后分析用。

冬至前夕，阴天，下午。C线操作台边。领导Y同我讨论C线的张力工艺，一番讨论后，我最终妥协，决定放弃激进/不合实际的新工艺并决定按照老一套的经验来设计后(似乎总是如此)。Y抬起身，首先发现C线发生事故，急切且大声地说道『快去停下来！！！』。

操作工不在。

我二话不说，扎头去操作台操作减速，右手拇指与食指死命地捏紧按钮，不停地点动着，减速了一会儿才抬头，才明白事故情形。

事后证明，这个操作在当时情形下是最佳的，即时挽救了产品，减少了更多的浪费。事故之后的处理也很顺利，品质的W同客户沟通，产品降级，不啦不啦不啦。然而没人知道原因。不论是调监控，还是拉产线的参数曲线，都无一例外地显示着一切正常，Normal，Pretty Normal.

...

坐在回去的公交时候，我在想，这件事如果对与公司而言毫无意义，那么对我而言有什么意义呢？总不可能毫无意义吧，

猛然间想起我冲过去操作的那一瞬间。心海里，三个字忽然砰然从黑暗的背景中亮出来——无头感。

下意识的妥协与服从，已然将独立消耗殆尽。有意识的独立无论怎样天花乱坠，踌躇慷慨，在无意识的服从下都毫无力量，如蝼蚁，如青苔。

有人安慰我说这代表一种信任而已，我认为这归根结底亦不过是对经验的臣服，而且是可怕的下意识的臣服。想着想着，那经验忽然化作一杆手铳，锈迹斑斑却喷射出威严的火舌，所有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融作一地。

它朝向我，千万个我，但千千万万个我丝毫不怕。

然而影子，它却怕了，火舌未闪，它已逃得无影无踪。

火舌喷射，肝脑涂地，我隐约瞧见血泊绘成一张张歪歪扭扭的鬼画符。细细看来『却随时显出各样的文字，是处世的宝训，立身的金箴。』

『细注道：“祖传老年中年青年独立精神自由思想必胜妙法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今谨摘录数条，以公同好——』

鬼画符

『想有头就去挣钱，钱多了有底气就有头了』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去学习他们，成为他们，然后超越他们，不是很好吗？！』

『打不过就加入！加入了就是一家了不能打，加不入也就没有打的必要，总归是不能打的』

『萧规曹随，有何不可哉？！』

『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不是没有考虑到ABCDE呢，遇到FGHIJK又该怎么处理呢？看吧，不行的，还是照这个OLD走吧』

『太理论了，书上的东西太虚，你要符合实际，就要考虑123456，很麻烦是吧？现实问题都是非线性的，你根本求不出来结果的，还是跟老师傅们好好学着吧。』

『有文化和擅长数学的国家的工程师们只负责解决那些没有创造性的技术性小问题。』

『干不了就滚犊子』

...

神画符

在这鬼画符的背面，又忽然冒出来一种微弱的亮白色的光，用红色的篆书写着：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深渊亦存趣味，灵魂遍地轻柔。』

『生于热烈，藏于俗常。』

"our hopes are set on inaccessible El Dorado; we come to an end of nothing here below. Interests are only plucked up to sow themselves again, like mustard. "

『不慕往，不闵来，无邑怜之心，当时则动，物至而应，事起而辨，治乱可否，昭然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