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睡半醒之间,我梦见沆砀的水汽笼罩周身,头顶是满是氤氲浩荡。眺望东方,我看见遥远的边缘,日光干燥, 云角微微卷起太阳,熠熠生辉。

迷蒙的水雾散开,我发现自己站在一小土丘上,面前一条湿漉漉的土路,蜿蜒逶迤,甩也似地延伸到远方。

我记得应该还有些时间,或许还有些时间,分明有许多时间,然而路的那边,却见它冷冷地直直地毫不闪躲地迎着我的面走来了。没有犹豫,没有一丝丝一点点迟疑。我扭动早已在水汽中泡了太久的生锈的双臂,吃力地侧过腰身,它的面容太过悲伤,太过苦楚,我不愿和它打个照面。

这边也是一条路,一条无比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走过的路。我只记得我走过——一步一步地走过,走了很久很久,走了很远很远,以至于视野越来越小,越来越低。走着走着,忽然,我发现看不见身旁的溪了,走着走着,我忽然看不到远处的岭了。在一天清晨,我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只有荒芜的野草,风吹过,有露珠在摇曳,我难道匍匐在地,于是我想起身,我竟不能起身。我惶然,我诧异地向四隅张望,野草!还是野草!满世界都是随风摇动的野草。我不出声地啜泣,流着眼泪沉沉的睡去,愿这只是一个梦魇。

此刻我现在小土丘上遥望远方,看见在这路的尽头荒草丛生,尽头处格外泥泞,或许,我就是这路,这路便是我。

就这一番功夫,它大约已经走近。我的耳朵被塞满塑料,声音嘈杂已听不真切,于是抽动鼻息,闻到了它的气味,那是中秋月下白兔捣药洒进瓷碗里的苦味,也或许有一丝丝甜,然而记忆绵长,递归触及不到的地方,我确实已记不真切。

它越发近了,我扭动早已在水汽中泡了太久的生锈的双臂,吃力地侧过腰身,它的面容太过平静,太过祥和,我不愿和它打个照面。